第二十三章 伏击-《笑傲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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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搏加强已无险象她恒山派治伤灵药算得是各派之冠自能善后当下解开了五名魔教

    教众的穴道令其自去说道:“大伙儿到那边树下坐下休息。”她独自在一块大岩石衅

    坐定闭目沉思:“这人冲入魔教阵中之时魔教领头的长老向他动手。但他仍能在顷刻

    间戳倒五人却又不是打穴功夫所用招式竟丝毫没显示他的家数门派。当世武林之中

    居然有这样厉害的年轻人却是哪一位高人的弟子?这样的人物是友非敌实是我恒山派

    的大幸了。”她沉吟半晌命弟子取过笔砚一张薄绢写了一信说道:“仪质取信

    鸽来。”仪质答应了从背上所负竹笼中取出一只信鸽。定静师太将薄绢书信卷成细细的

    一条塞入一个小竹筒中盖上了盖子再浇了火漆用铁丝缚在鸽子的左足上心中默

    祷将信鸽往上一掷。鸽儿振翅北飞渐高渐远顷刻间成为一个小小的黑点。

    定静师太自写书以至放鸽每一行动均十分迟缓和她适才力战群敌时矫捷若飞的情

    状全然不同。她抬头仰望那小黑点早在白云深处隐没不见但她兀自向北遥望。众人谁

    都不敢出声适才这一战虽有那小丑般的将军插科打诨似乎颇为滑稽其实局面凶险

    之极各人都可说是死里逃生。隔了良久定静师太转过身来向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招了招手。那少女立即站起走到她身前低声叫道:“师父!”定静师太轻轻抚了抚她

    头说道:“绢儿你刚才怕不怕?”那少女点了点头道:“怕的!幸亏这位将军勇

    敢得很将这些恶人打跑了。”定静师太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将军不是勇敢得很而

    是武功好得很。”那少女道:“师父他武功好得很么?我瞧他出招乱七八糟一不小心

    把刀鞘砸在自己头上。怎么他的刀又会生锈拔不出鞘?”这少女秦绢是定静师太所收

    的关门弟子聪明伶俐甚得师父怜爱。恒山派女弟子中出家的尼姑约占六成其余四

    成是俗家弟子有些是中年妇人五六十岁的婆婆也有秦绢是恒山派中年纪最小的。众

    弟子见定静师太和小师妹秦绢说话慢慢都围了上来。仪和插口道:“他出招哪里乱七八

    糟了?那都是假装出来的。将上乘武功掩饰得一点不露痕迹那才叫高明呢!师伯你看

    这位将军是甚么来头?是哪一家哪一派的?”定静师太缓缓摇头说道:“这人的武功

    只能以‘深不可测’四字来形容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秦绢问道:“师父你这封信是写给掌门师叔的是不是?马上能送到吗?”定静师

    太道:“鸽儿到苏州白衣庵换一站从白衣庵到济南妙相庵又换一站再在老河口清静庵

    换一站。四只鸽儿接力当可送到恒山了。”仪和道:“幸好咱们没损折人手那几个师

    姊妹中了喂毒暗器的过得两天相信便无大碍。给石头砸伤和中了兵刃的也无性命之忧。”定静师太抬头沉思没听到她的话心想:“恒山派这次南下行踪十分机密昼宿

    宵行如何魔教人众竟然得知讯息在此据险伏击?”转头对众弟子道:“敌人远遁谅

    来一时不敢再来。大家都累得很了便在这里吃些干粮到那边树荫下睡一忽儿。”大家

    答应了便有人支起铁架烹水泡茶。众人睡了几个时辰用过了午餐。定静师太见受伤

    的弟子神情委顿说道:“咱们行迹已露以后不用晚间赶路了受伤的人也须休养咱

    们今晚在廿八铺歇宿。”从这高坡上一路下山行了三个多时辰到了廿八铺。那是浙闽间

    的交通要冲仙霞岭上行旅必经之所。进得镇来天还没黑可是镇上竟无一人。

    仪和道:“福建风俗真怪这么早大家便睡了。”定静师太道:“咱们且找一家客店

    投宿。”恒山派和武林中各地尼庵均互通声气但廿八铺并无尼庵不能前去挂单只得

    找客店投宿。所不便的是俗人对尼姑颇有忌讳认为见之不吉往往多惹闲气好在一众

    女尼受之已惯也从来不加计较。但见一家家店铺都上了门板。廿八铺说大不大说小不

    小也有一两百家店铺可是一眼望去竟是一座死镇。落日余晖未尽廿八铺街上已如

    深夜一般。众人在街上转了个弯见一家客店前挑出一个白布招子写着“仙安客店”四

    个大字但大门紧闭静悄悄地没半点声息。女弟子郑萼当下便上前敲门。这郑萼是俗家

    弟子一张圆圆的脸蛋常带笑容能说会道很讨人家喜欢。一路上凡有与人打交道之事

    总是由她出马免得旁人一见尼姑便生拒却之心。郑萼敲了几下门停得片刻又敲

    几下过了良久却无人应门。郑萼叫道:“店家大叔请开门来。”她声音清亮又是

    习武之人声音颇能及远便隔着几重院子也当听见了。可是客店中竟无一人答应情

    形显然甚是突兀。仪和走上前去附耳在门板上一听店内全无声息转头说道:“师伯

    店内没人。”

    定静师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眼见店招甚新门板也洗刷得十分干净决不是歇业不

    做的模样说道:“过去瞧瞧这镇上该不止这一家客店。”

    向前走过数十家门面又有一家“南安客店”。郑萼上前拍门一模一样仍然无人

    答应。郑萼道:“仪和师姊咱们进去瞧瞧。”仪和道:“好!”两人越墙而入。郑萼叫

    道:“店里有人吗?”不听有人回答两人拔剑出鞘并肩走进客堂再到后面厨房、马

    厩、客房各处一看果是一人也无。但桌上、椅上未积灰尘连桌上一把茶壶中的茶也尚

    有微温。郑萼打开了大门让定静师太等人进来将情形说了。各人都啧啧称奇。定静师

    太道:“你们七人一队分别到镇上各处去瞧瞧打听一下到底是何缘故。七个人不可离

    散一有敌踪便吹哨为号。”众弟子答应了分别快行出。客堂之上便只剩下定静师太

    一人。初时尚听到众弟子的脚步之声到后来便寂无声息。这廿八铺镇上静得令人只感

    毛骨悚然偌大一个镇甸人声俱寂连鸡鸣犬吠之声也听不到半点实是大异寻常。定

    静师太突然担心起来:“莫非魔教布下了阴毒陷阱?女弟子们没多大江湖阅历别要中了

    诡计给魔教一网打尽。”走到门口只见东北角人影晃动西又有几人跃入人家屋中

    都是本派弟子她心中稍定。又过一会众弟子络绎回报都说镇上并无一人。仪和道

    :“别说没人连畜生也没一只。”仪清道:“看来镇上各人离去不久许多屋中箱笼打

    开大家把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定静师太点点头问道:“你们以为怎么?”仪和道

    :“弟子猜想那是魔教妖人驱散了镇民不久便会大举来攻。”定静师太道:“不错!

    这一次魔教妖人要跟咱们明枪交战那好得很啊。你们怕不怕?“众弟子齐道:“降魔灭

    妖乃我佛门弟子的天职。”定静师太道:“咱们便在这客店中宿歇做饭饱餐一顿再说。先试试水米蔬菜之中有无毒药。”恒山派会餐之时本就不许说话这一次更是人人竖

    起了耳朵倾听外边声息。第一批吃过后出去替换外边守卫的弟子进来吃饭。仪清忽然

    想到一计说道:“师伯咱们去将许多屋中的灯烛都点了起来教敌人不知咱们的所在。”定静师太道:“这疑兵之计甚好。你们七人去点灯。”

    她从大门中望出去只见大街西许多店铺的窗户之中一处处透了灯火出来再过

    一会东许多店铺的窗中也有灯光透出。大街上灯光处处。便是没半点声息。定静师太

    一抬头见到天边月亮心中默祷:“菩萨保佑让我恒山派诸弟子此次得能全身而退。

    弟子定静若能复归恒山从此青灯礼佛再也不动刀剑了。”

    她昔年叱咤江湖着实干下了不少轰轰烈烈的事迹但昨晚仙霞岭上这一战局面之

    凶险此刻思之犹有余悸所担心的是率领着这许多弟子倘若是她孤身一人情境便再

    可怖十倍那也不放在心上又再默祷:“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要是我恒山

    诸人此番非有损折不可只让弟子定静一人身当此灾诸般杀业报应只由弟子一人承当。”便在此时忽听得东北角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大叫:“救命救命哪!”万籁俱寂之中

    尖锐的声音特别显得凄厉。定静师太微微一惊听声音并非本派弟子凝目向东北角望

    去并未见到甚么动静随见仪清等七名弟子向东北角上奔去自是前去察看。过了良久

    不见仪清等回报。仪和道:“师伯弟子和六位师妹过去瞧瞧。”定静点点头仪和率

    领六人循着呼叫声来处奔去。黑夜中剑光闪烁不多时便即隐没。隔了好一会忽然那

    女子声音又尖叫起来:“杀了人哪救命救命!”恒山派群徒面面相觑不知那边出了

    甚么事何以仪清、仪和两批人过去多时始终未来回报若说遇上了敌人却又不闻打

    斗之声。但听那女子一声声的高叫“救命”大家瞧着定静师太候她令派人再去施救。定静师太道:“于嫂你带领六名师妹前去不论见到甚么事即刻派人回报。”于嫂

    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原是恒山白云庵中服侍定闲师太的佣妇。后来定闲师太见她忠

    心能干收为弟子此次随同定静师太出来却是第一次闯荡江湖。于嫂躬身答应带同

    六名师妹向东北方而去。

    可是这七人去后仍如石沉大海一般有去无回。定静师太越来越惊猜想敌人布下

    了陷阱诱得众弟子前去一一擒住;又等片刻仍无半点动静那高呼“救命”之声却

    也不再响了。定静师太道:“仪质、仪真你们留在这里照料受伤的师姊、师妹不论

    见到甚么古怪总之不可离开客店以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仪质、仪真两人躬身答应。定静师太对郑萼、仪琳、秦绢三名年轻弟子道:“你们三个跟我来。”抽出长剑向东

    北角奔去。来到近处但见一排房屋黑沉沉地既无灯火亦无声息定静师太厉声喝道

    :“魔教妖人有种的便出来决个死战在这里装神弄鬼是甚么英雄好汉?”停了片刻

    听屋中无人回答飞腿向身畔一座屋子的大门上踢去。喀喇一声门闩断截大门向内

    弹开屋内一团漆黑也不知有人没人。

    定静师太不敢贸然闯进叫道:“仪和、仪清、于嫂你们听到我声音么?”她叫声

    远远传了开去过了片刻远处传来一些轻微的回声回声既歇便又是一片静寂。定静

    师太回头道:“你们三人紧紧跟着我不可离开。”提剑绕着这排屋子奔行一周没见丝

    毫异状纵身上屋凝目四望。其时微风不起树梢俱定冷月清光铺在瓦面之上这情

    景便如昔日在恒山午夜出来步月时所见一般但在恒山是一片宁静此刻却蕴藏着莫大诡

    秘和杀气。定静师太空有一身武功敌人始终没有露面当真束手无策。她又是焦躁又

    是后悔:“早知魔教妖人诡计多端可不该派她们分批过来……”突然间心中一凛双手

    一拍纵下屋来展开轻功急驰回到南安客店叫道:“仪质、仪真见到甚么没有?”客店之中竟然无人答应。

    她疾冲进内店内已无一人本来睡在榻上养伤的几名弟子也都已不知去向。这一下

    定静师太便修养再好却也无法镇定了剑尖在烛光下不住跃动闪出一丝丝青光知道

    自己握着长剑的手已忍不住颤抖数十名女弟子突然间无声无息的就此失踪到底甚么缘

    故?却又如何是好?一霎那间但觉唇干舌燥全身筋骨俱软竟尔无法移动。

    但这等瘫软只顷刻间的事她吸了一口气在丹田中一加运转立即精神大振在客

    店各处房舍庭院中迅兜了一圈不见丝毫端倪叫道:“萼儿、绢儿你们过来。”可

    是黑夜之中只听到自己的叫声郑萼、秦绢和仪琳三人均无应声。定静师太暗叫:“不

    好!”急冲出门叫道:“萼儿、绢儿、仪琳你们在哪里?”门外月光淡淡那三个小

    徒儿也已影踪不见。当此大变定静师太不惊反怒一跃上屋叫道:“魔教妖人有种

    的便来决个死战装神弄鬼成甚么样子?”她连呼数声四下里静悄悄地绝无半点声音。她不住口的大声叫骂但廿八铺偌大一座镇甸之中似乎便只剩下她一人。正无法可施

    之际忽然灵机一动朗声说道:“魔教众妖人听了你们再不现身那便显得东方不败

    只是个无耻胆怯之徒不敢派人和我正面为敌。甚么东方不败只不过是东方必败而已。

    东方必败有种敢出来见见老尼吗?东方必败东方必败我料定你便是不敢!”她知道

    魔教中上上下下对教主奉若神明如有人辱及教主之名教徒闻声而不出来舍命维护教

    主的令誉实是罪大恶极之事。果然她叫了几声“东方必败”突见几间屋中涌出七人

    悄没声的跃上屋顶四面将她围住。敌人一现身形定静师太心中便是一喜心想:“你

    们这些妖人终究给我骂了出来便将我乱刀分尸也胜于这般鬼影也见不到半个。”可是

    这七人只一言不的站在她身周。定静师太怒道:“我那些女弟子呢?将她们绑架到哪里

    去了?”那七人仍是默不作声。定静师太见站在西的两人年纪均有五十来岁脸上肌肉

    便如僵了一般不露半分喜怒之色她吐了一口气叫道:“好看剑!”挺剑向西北角

    上那人胸口刺去。她身在重围之中自知这一剑无法当真刺到他这一刺只是虚招。眼前

    那人可也当真了得他料到这剑只是虚招竟然不闪不避。定静师太这一剑本拟收回见

    他毫不理会刺到中途却不收回了力贯右臂径自便疾刺过去。却见身旁两个人影一闪

    两人各伸双手分别往她左肩、右肩插落。定静师太身形一侧疾如飘风般转了过来

    攻向东那身形甚高之人。那人滑开半步呛啷一声兵刃出手乃是一面沉重的铁牌

    举牌往她剑上砸去定静师太长剑早已圈转嗤的一声刺向身左一名老者。那老者伸出

    左手径来抓她剑身月光下隐隐见他手上似是戴有黑色手套料想是刀剑不入之物这

    才敢赤手来夺长剑。

    转战数合定静师太已和七名敌人中的五人交过了手只觉这五人无一不是好手若

    是单打独斗甚或以一敌二她决不畏惧还可占到七八成赢面但七人齐上只要稍有

    破绽空隙旁人立即补上她变成只有挨打、绝难还手的局面。越斗下去越是心惊:“

    魔教中有哪些出名人物十之八九我都早有所闻。他们的武功家数所用兵刃我五岳剑

    派并非不知。但这七人是甚么来头我却全然猜想不出。料不到魔教近年来势力大张竟

    有这许多身分隐秘的高手为其所用。”堪堪斗到六七十招定静师太左支右绌已气喘吁

    吁一瞥眼间忽见屋面上又多了十几个人影。这些人显然早已隐伏在此到这时才突然

    现身。她暗叫:“罢了罢了!眼前这七人我已对付不了。再有这些敌人窥伺在侧定静

    今日大限难逃与其落入敌人手中苦受折辱不如早些自寻了断。这臭皮囊只是我暂居

    的舍宅毁了殊不足惜只是所带出来的数十名弟子尽数断送定静老尼却是愧对恒山派

    的列位先人了。”刷刷刷疾刺三剑将敌人逼开两步忽地倒转长剑向自己心口插了下

    去。剑尖将及胸膛突然当的一声响手腕一震长剑荡开。只见一个男子手中持剑站

    在自己身旁叫道:“定静师太勿寻短见嵩山派朋友在此!”自己长剑自是他挡开的。

    只听得兵刃撞击之声急响伏在暗处的十余人纷纷跃出和那魔教的七人斗了起来。定静

    师太死中逃生精神一振当即仗剑上前追杀。但见嵩山那些人以二对一魔教的七人立

    处下风。那七人眼见寡不敌众齐声呼哨从南方退了下去。定静师太持剑疾追迎面风

    声响动屋檐上十多枚暗器同时出。定静师太举起长剑凝神将攒射过来的暗器一一拍

    开。黑夜之中唯有星月微光长剑飞舞但听得叮叮之声连响十多枚暗器给她尽数击

    落。只是给暗器这么一阻那魔教七人却逃得远了。只听得身后那人叫道:“恒山派万花

    剑法精妙绝伦今日教人大开眼界。”

    定静师太长剑入鞘缓缓转过身来刹那之间由动入静一位适才还在奋剑剧斗的

    武林健者登时变成了谦和仁慈的有道老尼双手合十行礼说道:“多谢钟师兄解围。”她认得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是嵩山派左掌门的师弟姓钟名镇外号人称“九曲剑”。

    这并非因他所用兵刃是弯曲的长剑而是恭维他剑派变幻无方人所难测。当年泰山日观

    峰五岳剑派大会定静师太曾和他有一面之缘。其余的嵩山派人物中她也有三四人相识。

    钟镇抱拳还礼微笑道:“定静师太以一敌七力斗魔教的‘七星使者’果然剑法

    高佩服佩服。”定静师太寻思:“原来这七个家伙叫做甚么‘七星使者’。”她不

    愿显得孤陋寡闻当下也不再问心想日后慢慢打听不迟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名号那就

    好办。

    嵩山派余人一一过来行礼有二人是钟镇的师弟其余便是低一辈弟子。定静师太还

    礼罢说道:“说来惭愧我恒山派这次来到福建所带出来的数十名弟子突然在这镇

    上失踪。钟师兄你们各位是几时来到廿八铺的?可曾见到一些线索以供老尼追查吗?”

    她想到嵩山派这些人早就隐伏在旁却要等到自己势穷力竭挺剑自尽这才出手相救

    显是要自己先行出丑再来显他们的威风心中甚是不悦。只是数十名女弟子突然失踪

    实在事关重大不得不向他们打听倘若是她个人之事那就宁可死了也不会出口向这

    些人相求此时向钟镇问到这一声那已是委屈之至了。钟镇道:“魔教妖人诡计多端

    深知师太武功卓绝力敌难以取胜便暗设阴谋将贵派弟子尽数擒了去。师太也不用着

    急魔教虽然大胆料来也不敢立时加害贵派诸位师妹。咱们下去详商救人之策便是。”

    说着左手一伸请她下屋。定静师太点了点头一跃落地。钟镇等跟着跃下。钟镇向西走

    去说道:“在下引路。”走出数十丈后折而向北来到仙安客店之前推门进去说道

    :“师太咱们便在这里商议。”他两名师弟一个叫做“神鞭”邓八公另一个叫“锦毛

    狮”高克新。三人引着定静师太走进一间宽大的上房点了蜡烛分宾主坐下。弟子们献

    上茶后退了出去。高克新便将房门关上了。钟镇说道:“我们久慕师太剑法恒山派第一

    ……”定静师太抓头道:“不对我剑法不及掌门师妹也不及定逸师妹。”钟镇微笑道

    :“师太不须过谦。我两个师弟素仰英名企盼见识师太神妙的剑法以致适才救援来迟

    其实绝无恶意谨此谢过师太请勿怪罪。”定静师太心意稍平见三人站起来抱拳行

    礼便也站起合十行礼道:“好说。”钟镇待她坐下说道:“我五岳剑派结盟之后

    同气连枝原是不分彼此。只是近年来大家见面的时候少好多事情又没联手共为致令

    魔教坐大气焰日甚。”

    定静师太“嘿”的一声心道:“这当儿却来说这些闲话干甚么?”钟镇又道:“左

    师哥日常言道:合则势强分则力弱。我五岳剑派若能合而为一魔教固非咱们敌手便

    是少林、武当这些享誉已久的名门大派声势也远远不及咱们了。左师哥他老人家有个心

    愿想将咱们有如一盘散沙般的五岳剑派归并为一个‘五岳派’。那时人多势众齐心

    合力实可成为武林中诸门派之冠。不知师太意下如何?”定静师太长眉一轩说道:“

    贫尼在恒山派中乃是闲人素来不理事。钟师兄所提的大事该当去跟我掌门师妹说才是。眼前最要紧的是设法将敝派失陷了的女弟子搭救出来。其余种种尽可从长计议。”

    钟镇微笑道:“师太放心。这件事既教嵩山派给撞上了恒山派的事便是我嵩山派的事

    说甚么也不能让贵派诸位师妹们受委屈吃亏。”定静师太道:“那可多谢了。但不知钟

    兄有何高见?有甚么把握说这句话?”钟镇微笑道:“师太亲身在此恒山派鼎鼎大名的

    高手难道还怕了魔教的几名妖人?再说我们师兄弟和几名师侄自也当尽心竭力倘

    若仍奈何不了魔教中这几个二流脚式嘿嘿那也未免太不成话了。”

    定静师太听他说来说去始终不着边际又是焦躁又是气恼站起身来说道:“

    钟师兄这般说自是再好不过咱们这便去罢!”钟镇道:“师太哪里去?”定静师太道

    :“去救人啊!”钟镇问道:“到哪里去救人?”这一问之下定静师太不由哑口无言

    顿了一顿道:“我这些弟子们失踪不久定然便在左近越耽误得久那就越难找了。”钟镇道:“据在下所知魔教在离廿八铺不远之处有一巢穴贵派的师妹们多半已被

    囚禁在那里依在下……”

    定静师太忙问:“这巢穴在哪里?咱们便去救人。”

    钟镇缓缓的道:“魔教有备而咱们贸然前去若有错失说不定人还没救出来

    先着了他们的道儿。依在下之见还是计议定当再去救人较为妥善。”

    定静师太无奈只得又坐了下来道:“愿聆钟师兄高见。”钟镇道:“在下此次奉

    掌门师兄之命来到福建原是有一件大事要和师太会商。此事有关中原武林气运牵连

    我五岳剑派的盛衰实是非同小可之举。待大事商定其余救人等等那只是举手之劳。”定静师太道:“却不知是何大事?”钟镇道:“那便是在下适才所提将五岳剑派合而

    为一之事了。”定静师太霍地站起脸色青道:“你……你……你这……”钟镇微笑

    道:“师太千万不可有所误会还道在下乘人之危逼师太答允此事。”定静师太怒道:

    “你自己说了出来就免得我说。你这不是乘人之危那是甚么?”钟镇道:“贵派是恒

    山派敝派是嵩山派。贵派之事敝派虽然关心毕竟是刀剑头上拚命之事。在下自然愿

    意为师太效力却不知众位师弟、师侄们意下如何。但若两派合而为一是自己本派的事。便不容推诿了。”

    定静师太道:“照你说来如我恒山派不允与贵派合并嵩山派对恒山弟子失陷之事

    便要袖手旁观了?”钟镇道:“话可也不是这么说。在下奉掌门师兄之命赶来跟师太

    商议这件大事。其他的事嘛未得掌门师兄的命令在下可不敢胡乱行事。师太莫怪。”

    定静师太气得脸都白了冷冷的道:“两派合并之事贫尼可作不得主。就算是我答允了

    我掌门师妹不允也是枉然。”钟镇上身移近尺许低声道:“只须师太答允了到时

    候定闲师太非允不可。自来每一门每一派的掌门十之八九由本门大弟子执掌。师太论德

    行、论武功、论入门先后原当执掌恒山派门户才是……”

    定静师太左掌倏起拍的一声将板桌的一角击了下来厉声道:“你这是想来挑拨

    离间吗?我师妹出任掌门原系我向先师力求又向定闲师妹竭力劝说而致。定静倘若要

    做掌门当年早就做了还用得着旁人来撺掇摆唆?”钟镇叹了口气道:“左师哥之言

    果然不错。”定静师太道:“他说甚么了?”钟镇道:“我此番南下之前左师哥言道

    :‘恒山派定静师太人品甚好武功也是极高大家向来都是很佩服的就可惜不识大体。’我问他这话怎么说。他说:‘我素知定静师太为人她生性清高不爱虚名又不喜

    理会俗务你跟她去说五派合并之事定会碰个老大钉子。只是这件事实在牵涉太广咱

    们是知其不可而为之。倘若定静师太只顾一人享清闲之福不顾正教中数千人的生死安危

    那是武林的大劫难逃却也无可如何了。”

    定静师太站起身来冷冷的道:“你种种花言巧语在我跟前全然无用。你嵩山派这

    等行径不但乘人之危简直是落井下石。”钟镇道:“师太此言差矣。师太倘若瞧在武

    林同道的份上肯毅然挑起重担促成我嵩山、恒山、泰山、华山、衡山五派合并则我

    嵩山派必定力举师太出任‘五岳派’掌门。可见我左师哥一心为公绝无半分私意……”

    定静师太连连摇手喝道:“你再说下去没的污了我耳朵。”双掌一起掌力挥出

    砰的一声大响两扇木板脱臼飞起。她身影晃动便出了仙安客店。

    出得门来金风扑面热辣辣的脸上感到一阵清凉寻思:“那姓钟的说道魔教在

    廿八铺左近有一巢穴本派的女弟子们都失陷在那里。不知此言有几分真几分假?”她

    彷徨无策踽踽独行其时月亮将沉照得她一条长长的黑影映在青石板上。走出数丈后

    停步寻思:“单凭我一人之力说甚么也不能救出众弟子了。古来英雄豪杰无不能屈

    能伸。我何不暂且答允了那姓钟的?待众弟子获救之后我立即自刎以谢教他落一个死

    无对证。就算他宣扬我无耻食言一应污名都由我定静承担便了。”她一声长叹回过

    身来缓缓向仙安客店走去忽听得长街彼端有人大声吆喝:“你***本将军要喝酒

    睡觉你***店小二怎不快快开门?”正是昨日在仙霞岭上所遇那参将吴天德的声音。定静师太一听之下便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条大木材。令狐冲在仙霞岭上助恒山派脱困

    甚是得意当即快步赶路到了廿八铺镇上。其时饭店刚打开门他走进店去大喝一

    声:“拿酒来!”店小二见是一位将军何敢怠慢斟酒做饭杀鸡切肉毕恭毕敬、战

    战兢兢的侍候他饱餐一顿。令狐冲喝得微醺心想:“魔教这次大受挫折定不甘心十

    九又会去向恒山派生事。定静师太有勇无谋不是魔教对手我暗中还得照顾着她们才是。”结了酒饭帐后便到仙安客店中开房睡觉。睡到下午刚醒来起身洗脸忽听得街上

    有几人大声吆喝:“乱石岗黄风寨的强人今晚要来洗劫廿八铺逢人便杀见财便抢。大

    家这便赶快逃命罢!”片刻之间吆喝声东边西边到处响起。店小二在他房门上擂得震天

    价响叫道:“军爷军爷大事不好!”令狐冲道:“你***甚么大事不好了?”店

    小二道:“军爷军爷乱石岗黄风寨的大王们今晚要来洗劫。家家户户都在逃命了。”令狐冲打开房门骂道:“你***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有甚么强盗了?本将

    军在此他们敢放肆么?”店小二苦着脸道:“那些大王可凶……可凶狠得紧他……

    他们又不知将军你……你在这里。”令狐冲道:“你去跟他们说去。”店小二道:“小…

    …小人万万不敢去说没的给强人将脑袋瓜子砍了下来。”令狐冲道:“乱石岗黄风寨在

    甚么地方?”店小二道:“乱石岗在甚么地方倒没听说过只知道黄风寨的强人十分厉

    害两天之前刚洗劫了廿八铺东三十里的榕树头杀了六七十人烧了一百多间屋子。

    将军你……你老人家虽然武艺高强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山寨里大王爷不算听说单是

    小喽罗便有三百多人。”令狐冲骂道:“你***三百多人便怎样?本将军在千军万马

    的战阵之中可也七进七出八进八出。”店小二道:“是!是!”转身快步奔出。

    外面已乱成一片呼儿唤娘之声四起浙语闽音令狐冲懂不了一成料想都是些甚

    么“阿毛的娘啊你拿了被头没有?”甚么“大宝小宝快走强盗来啦!”之类。走

    到门外只见已有数十人背负包裹手提箱笼向南逃去。令狐冲心想:“此处是浙闽交

    界之地杭州和福州的将军都管不到致令强盗作乱为害百姓。我泉州府参将吴天德大

    将军既然撞上了可不能袖手不理将那些强盗头子杀了也是一件功德。这叫作食君之

    禄忠君之事。你***有何不可哈哈!”想到此处忍不住笑出声来叫道:“店

    小二拿酒来。本将军要喝饱了酒杀贼。”

    但其时店中住客、掌柜、掌柜的大老婆、二姨太、三姨太、以及店小二、厨子都已纷

    纷夺门而出唯恐走得慢了一步给强人撞上了。令狐冲叫声再响也是无人理会。令狐

    冲无奈只得自行到灶下去取酒坐在大堂之上斟酒独酌但听得鸡鸣犬吠、马嘶猪嚎

    之声大作料想是镇人带了牲口逃走。又过一会声息渐稀再喝得三碗酒一切惶急惊

    怖的声音尽都消失镇上更无半点声息。心想:“这次黄风寨的强人运气不好不知如何

    走漏了风声待得来到镇上时可甚么也抢不到了。”

    这样偌大一座镇甸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倒也是生平未有之奇。万籁俱寂之中忽听

    得远处马蹄声响有四匹马从南急驰而来。令狐冲心道:“大王爷到啦但怎地只这么几

    个人?”耳听得四匹马驰到了大街马蹄铁和青石板相击出铮铮之声。一人大声叫道

    :“廿八铺的肥羊们听着乱石岗黄风寨的大王有令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通统站到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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