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春日失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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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的家人找到了吗?”
“已经联系过了,都还在世。”贺丰宝接过骨灰盒,放在后座,“这是要拿给松川警方的,江易托我把双喜的骨灰送回老家,可我最近事忙,想等一阵子再去,松川的一位刑警说可以代劳。”
赵云今问:“叫什么?”
“罗海。”贺丰宝说,“他刚出完任务回来,正在放长假,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双喜,说他是个不错的小孩。”
赵云今没再说话,贺丰宝提起江易,在她心里激起了无数道淡淡的涟漪,可她任那波纹平息,一句都没有多问。
贺丰宝启动车子,他今日脸一直沉着,看上去心情不佳。
赵云今问:“有心事?”
他目视前方,嗯了声:“就目前掌握的证据和供词,很可能定不了乌玉媚的罪。”
赵云今愣住:“为什么?”
“小东山的法人是霍嵩,虽说小东山是他送给乌玉媚的礼物,但其实从这地方建成的第一天起,乌玉媚就没有进去过一步。”贺丰宝说,“简单来说,她虽然顶着管理者的名头,实际上却把管理事宜全权交给了于水生,不管是明面上的修建、采买、药物研发,还是暗地里的勾当,都找不到一点她参与的痕迹。”
“王勇只认得于水生,对乌玉媚知之甚少,金富源他们的口供里虽然提到乌玉媚对此事知情,但拿不出证据。所有脏事都是于水生亲力亲为,他咬死这些年的一切都是自己瞒着乌玉媚偷偷进行的,警察也拿她没办法。”
贺丰宝眉头深蹙:“似乎从一开始,于水生就做好了有天会被警察发现的准备,所以他这些年来做的所有事,都把乌玉媚摘了个干净。因为找不到她参与的证据,就连绑架沈佳燕和江易的事都被于水生一力担了下来,乌玉媚现在已经放回去了。专案组在继续审于水生,我也找人盯着她了,但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
赵云今沉默着听他说,道路两侧的树木行人流水般滑过,她忽然看见路边有家苗苗面包房,于是叫道:“停车吧。”
“还没到,你去哪?”
赵云今裹了裹外套:“我走路回去。”
她进面包房买了几个新鲜的蛋糕,漫无目的走在城市繁华的街头。
道路两旁的梧桐葱郁茂密,几乎可以掩盖住天光,赵云今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面前这座气派华丽的宅子。
和初来时一样,假山池塘,修竹回廊,无不彰显着宅子主人的气派。但又和初来时不一样——落叶满院无人清理,被雨水打坏的芭蕉叶烂在旮沓里,池里的鲤鱼一条条漂着白肚向上也不见人打捞,宅子没变,但景物却大不相同,似乎和主人的境遇一样,无处不透着股薄薄的凄凉。
隔着远远的距离,赵云今就听到了乌玉媚这宅子常放的《牡丹亭》的唱曲儿。
“……为我慢归休,款留连,听、听这不如归春幕天。难道我再到这亭园,难道我再到这庭园,则挣的个长眠和短眠?知怎生情怅然,知怎生泪暗悬……软咍咍刚扶到画栏偏,报堂上夫人稳便。少不得楼上花枝也则是照独眠……”
赵云今走到屋门外,佛龛前青炉里的香正燃着烟,于水生那收音机放在地上咿咿呀呀地响着,乌玉媚跪在蒲团上拜菩萨,她认真地闭着眼,手里盘着一串佛珠。听到脚步声,她睁开眼,看见赵云今淡淡的笑脸。
“路过面包房,随手买了些点心,想起乌姨在家,就过来看看。”
乌宅冷清得没人看门,她一路到这里,畅通无阻。
乌玉媚起身,看了她手里的蛋糕一眼,转身走向一旁还没来得及收走的妆台。
暮色透过窗棱照进空荡的屋内,落在那已经枯萎的山百合的花蕊上。
梳妆台面上蒙了一层灰,乌玉媚抽开妆奁,取了把梳子,坐在暖色的夕阳下梳头。
赵云今站在她身后,接过了她手中的木梳:“我来吧。”
她一下一下,举止温柔,望着镜子里乌玉媚苍白的面孔,她忽然开口:“乌姨当初也是被拐来西河的?”
乌玉媚没有应声,她又说:“有件事不知您是否知道,当初拐您来西河的人,和帮您四处搜罗活体的人,是同一群。”
“您的过去我有所耳闻,没有哪一个女人在经历过那种事后还能淡然处之,如果是我,我也会恨。”赵云今说,“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些阴暗又绝望的过去,您应该深有体会,为什么要在自己挣脱了苦海以后,把这些痛苦施加到别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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