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荼蘼如火-《文豪世界环游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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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声音响起,让·热内的动作微微一顿。
然后她继续专心地侍弄着这个快要死去的男人,没有回过头,只是用一种轻快而笃定的口吻说道:“你闻到我身上的味道了,威廉。”
“我觉得你现在还是叫我亨利比较好。”
欧·亨利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他的确闻到了味道,所以才会带着自己的女儿急匆匆地会剧场交给北原和枫后又跑回来。
或者说这种味道他几乎熟悉到了骨子里:各种各样花的甜美,冷香一般腐朽的味道,淤积在阴暗里发酵的精华,属于霉菌的气味——更简单地说,他闻到的是让·热内的味道。
是的,虽然他一点也不爱对方,但他的确熟悉自己的搭档,熟悉到仿佛他们中间从来没有分别将近十年的距离。
让·热内没有说话,他只是微笑,然后眯起眼睛,轻声询问道:“威廉,你在等什么呢?”
“杀人理由。”
已经成为警察的大盗有一瞬间想要颓丧地闭上眼睛认输,但他没有,他看着面前的死人,用自己平生最冷静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开口。
“啊——看在是威廉的份子上:因为我摸到枪了,所以想要开枪。”
让·热内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展露出曼妙的身体曲线,用一种轻慢且带着笑意的态度慢吞吞地说道:“亲爱的。你该不会是在想怎么为我寻找一个善良的理由,比如说正当防卫什么的来给我开脱吧?天哪,这可一点也不警察。”
“我就是一个不在乎别人性命的人,我无所谓杀不杀人,我无所谓法律,我无所谓道德。不管谁在我面前,我都照睡不误,当然,杀人其实也一样。”
她这么说,然后像是小姑娘一样走过来,步伐轻盈得就像是跳舞,她口中甚至还伴着舞步轻盈地哼起一段小曲,最后像是一片落叶一样旋转着来到欧·亨利的面前。
她凑近他的脸颊,很美丽地微笑着,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但是没有一个人退开。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没有声音的博弈。
“就算善良千百倍,也没有办法洗去我身上的罪孽。你知道的,威廉,你再清楚不过了。但是你竟然问我理由——哇哦,理由。”
她轻佻地笑了一声,手指捧住对方的脸,但是没有吻上去,只是骄傲地抬着头,好像神女在宣布自己的胜利与审判。
“其实是你在为自己找理由,只不过想要我说出口。不过没关系,我能接受。”
“因为我爱你,这么爱你。”
“你想让我为你隐瞒。”欧·亨利抬起眸,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她背后的目的,表情甚至有点讽刺,“否则你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把我的身份曝光出去。”
“这
样我们至少能死在一块儿啊。”让·热内用甜美的声音回答道,眼眸很愉快地弯了起来,伸手抱住面前的巡警,像是以前那样软软地撒起娇来,“威廉,威廉——用你的异能,怎么样。”
“再做一回我的共犯吧,再当一次我的同谋吧,亲爱的。为了你的妻子和女儿,为了你的生活,只是处理罪证而已,纽约的警察经常干这种事情,你猜你一定也知道。”
欧·亨利磨了磨牙,然后开口道:“之前纽约那么多起尸体疑似被异能转移的案件……”
“是我干的哦。”
神女无辜地眨眨眼睛,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起来,声调软软的:“说实在的,他们实在是有点没劲。”
“你的异能,我只记得可以短暂修改别人的潜意识和扭曲五感吧?转移调换某个存在的位置是我的异能才对。”
欧·亨利皱了下眉,开口道。
“嗯哼?”
让·热内用手指挽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像是一只狐狸一样狡黠地笑了起来,手指比出枪的姿势,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你知道的吧,异能和精神有关。所以呢,我就尝试着欺骗了一下我的潜意识……效果非常好哦!只要把自己从思维上变成另一个人,就可以用别人的异能。不过到现在,我这么了解的人好像只有威廉你呢。”
完完全全地复刻另一个人的思维。
欧·亨利愣了一下,倒也不是因为惊讶于对方对自己的了解,也不是惊讶于异能可以被别人借用,而是……
“你不知道你的异能要改变别人的潜意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这位纽约的警察看上去很想骂人,伸手抓住让·热内的手腕,深吸了一口气才把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你给我去医院!就算是黑诊所也得去!动不动就用这种能力,真的不怕死?”
这种透支生命放大效果的异能,如果被对方继续这么随便地乱用的话……
“可这样的时候,感觉威廉还在啊。”
让·热内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那对眼神朦胧而又没有焦点地落在前面,声音像是一阵支离破碎的风:“我怕只有我一个。”
欧·亨利用力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
他转过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穿着一身雪白丝绸长裙的男子,对方的身上溅落着大片大片的鲜血,但却还是在明亮清澈地微笑着,与刚刚好像风一吹就散的声音截然不同。
她惊艳的面孔足够模糊别人对她性别所有的印象。
神女。
他突然想到了在巴黎的时候,那些人用来称呼她的代称。
“你还是想着包庇我。威廉,所以你永远也做不了真正的好人,成为不了所谓的正义,你永远自私得就像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她微笑着说:“真让人高兴,威廉。”
——我亲爱的共犯,我的同谋。
那天的纽约在下这一年的第二场雪。
下得很大,下到了第二天。
当北原和枫第二天捧着花去找那位男妓的时候,对方正倚靠在窗户边上看雪,姿态和平时别无二致,一般无二的绮丽,身边的花朵蔓延和盛开到宇宙的尽头。
“今天是桔梗吗?”她点燃了一支烟,在烟雾环绕里微笑着回头,懒洋洋地这么询问。
“洋桔梗。”旅行家把有着紫色轮廓的纯白花朵放在对方的床上,用温和的声音回答,然后朝对方所注视的方向看过去,看到落着雪的窗户折射出一角的天空,还有燃烧的火红。
那是她。
她身后的荼蘼花开得灼灼艳艳,蒸腾在苍白到仿佛失去颜色的纽约里,几乎是一片纯然的绯红,像是一场永远也不熄灭的、以道德和法律作为薪柴熊
熊燃烧的大火。危险又绮丽。
像是想说明这春末最后的花还依旧活着,而且注定开到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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