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流-《盛唐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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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
“四哥!”
“延寿堂兄!”
……
众武氏子弟们愈发手足无措,惊呼声此起彼落。然而,却没有人主动将武延寿拉住,询问他今天的脾气为何如此急躁。
“老四,稍等,我送你。”恒国公武延秀,也被武延寿的举动气得怒火上撞。然而,作为这群人的核心,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武延寿跟大伙分道扬镳。因此,果断将奏折的誊抄本丢在一旁,快步追向对方的身影。
“二哥不用送!我今天真的是有事在身!”武延寿不好落了自家兄长的脸,在肚子里偷偷叹了口气,主动放缓了脚步,“况且天这么冷,你又没穿大氅。”
“没事,我当年曾经被送去漠北入赘,那边天气,可是比这边冷得多。”武延秀心中怒火翻滚,脸上却阳光明媚,“别跟他们生气,大伙也是被闲置得太久了,不想一辈子混吃等死。”
“我知道。”武延寿想了想,顺从地点头,“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我这几年来心里头是什么感觉,他们应该也是一样。”
“你刚才说得对,此刻朝堂上一片混乱,不出来做事,未必是吃亏。是二哥我心急了。”武延秀又笑了笑,继续温言缓和双方之间的关系。
“二哥和我们不一样,二哥是驸马都尉,出来为新君做事,只在早晚。”武延寿犹豫了一下,低声回应,“并且太后对二嫂极为宠爱,几乎是有求必应。等过完了年,圣上梓宫入了陵,你通过二嫂向太后求一个上州刺史或者别驾,稳稳的事情。以二哥你的本事,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地方上治理得路不拾遗。”
“你建议我离开长安?为何?”武延秀立刻听出了对方话里有话,眉头瞬间皱了个紧紧。
“我看张用昭不仅自己走了,还把他的两个师弟都举荐去地方上做了刺史。”武延寿也不隐瞒,苦笑着回应,“他那么聪明,我觉得咱们跟着他学肯定不会出错。”
“你……”没想到自家号称最狡猾的四弟嘴里,居然冒出了如此不靠谱的答案,武延秀顿时哭笑不得,站在寒风中连连摇头。“这算哪门子理由?张用昭还勾搭吐蕃朱蒙呢,怎么没见你当年跟他学?”
“想过,但是我已经娶了亲,孩子也不小了,不具备条件。”武延寿笑了笑,顺口敷衍。随即,又收起笑容,正色补充,“二哥,你天生就是宰相之才,但是却一直没有机会展示。留在朝堂上,即便勉强做了同中书门下三品,也是排在最末位那个,说话没啥分量。而出去积攒十年政绩回来,情况肯定大不相同。你看那宗楚客,虽然人人厌恶他奸猾,但是,朝中每有大事,往往都是他一言而决。甚至连萧至忠,有时候都得对他言听计从。”
“我倒是想去地方上施展拳脚,但是,你二嫂不愿意离开长安。”明知道武延寿说得是好话,武延秀一句都听不进去,直接把妻子推出来做挡箭牌。
“二嫂虽然性子跋扈了一些,却不是说不通道理。”武延寿心里知道对方说的是借口,却不戳破,笑了笑,低声补充,“况且长安的风景天天看,二嫂也早就该看腻了。”
“嗯,我试试!”武延秀想都懒得想,顺口敷衍,“你呢?你真的准备去漠北。”
“张仁愿和牛师奖这次在漠北拓土万里,我听说朝廷准备恢复贞观旧制,在漠北设立都督府。以各族酋长为都督,中原派官吏为长史。我想谋个都督府长史当当,金微都督府长史也好,金州都督府长史也罢,甚至再往北一些,去做坚昆都督府长史……”武延寿也不隐瞒,笑着回应,“反正朝廷肯定需要派人去盯着那些异族都督,以免他们降而复叛。我现在主动请缨,也许还能落个好为君分忧的好名声。”
“嗯——”武延秀低声沉吟,足足花了七八个呼吸时间,才确定自家四弟没说假话。于是笑了笑,低声许诺,“要不要我和安乐公主帮你?说不定,你可以去张仁愿的大都护帐下,直接去做个行军长史。”
“免了,免了,我此番出去,就求个自在。去张仁愿帐下,天天被他盯着,不够累的呢!”武延寿闻听,立刻笑着摆手,“多谢二哥了,我还是自己来吧!漠北各都督府,既没什么油水,又不盛产美女,天气还冷的能冻死人,我主动请缨,这当口未必有人愿意跟我争”
“那倒也是!”武延秀想了想,缓缓点头。
此刻去漠北刚刚恢复的各都督府做长史,对朝中百官来说,无异于贬谪。大多数人被轮到头上,都得想方设法推辞。所以,只要武延寿主动请缨,肯定不会被拒绝,并且还能让朝野之中无数有识之士,从此对他刮目相看。
然而,这条路适合武延寿,却不适合他。武延寿虽然恨李治入骨,却从小就胸无大志。而他,从小就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希望,特别是在武三思死后,更是众望所归,根本推脱不得。
正暗自感慨之际,却又听见武延寿低声提议,“其实扬州很不错。张用昭给他师弟求了苏州刺史,太后正缺一个人帮忙看着此人。扬州号称天下第一销金窟,二哥带着二嫂……”
“我会留在长安!”武延秀摇摇头,沉声打断。“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既然你去了地方,我更是得留下。”
说罢,他不想再跟武延寿继续探讨同样的话题。顿了顿,笑着询问,“你刚才说,不管李显是病死的,还是被毒死的,都人死债消。这话什么意思?你莫非探听到了什么风声?”
“这话,二哥不该来问我。”武延寿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外人,才压低了声音回应,“长安城内,有的是郎中,二哥找个名气大的,问问高兴过度,心破而死是什么模样,再问问毒发身亡是什么模样就知道了。”
“有几分可能,谁下的手?”武延秀毫不犹豫选择了宁可信其有,双目之中寒光翻滚。
“不知道,也许只是坊间谣传,我没去找郎中核实。”武延寿又笑了笑,心中一片了然,“我也不想追查是谁下的手。如果李显真的是中毒而死,下毒之人,就是我的恩公,我感谢他都来不及,才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把他拖入危险之中。”
“嗯!也倒是!”武延秀轻轻点头,脸色看起来却非常不自然,“没必要追查。希望真有那么个人吧!但是,我相信八成是坊间醉汉胡乱嚼舌头!”
“我也觉得是!”武延寿心中偷偷叹了口气,顺从地点头。
兄弟两个,忽然都失去了交谈的兴趣。相伴着一起走向了王府侧门。早有仆人备好了马车,提前在门口恭候。武延寿看到了,立刻加快脚步,直到走至了马车旁,才转过身,笑着向武延秀拱手,“二哥,我走了,你早些安歇。国丧期间,无法请你喝酒赏花,最近几天,我就不再打扰你了。等去哪的事情定下来,我再找你喝茶。”
“老四,路上小心!”武延秀忽然间觉得心里涩涩的,停下脚步,轻轻挥手。
“二哥也小心!”武延寿好像顺口回了一句,又好像故意叮嘱。随即,也不再多啰嗦,纵身跳进了马车。
车门很快合拢,马车在二十几名亲信的护送下,缓缓驶出了王府侧门。缓缓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神龙三年迟迟没有结束,雪,下起也没完没了。所过之处,天地间一切肮脏和丑陋,都被遮盖成了纯净的白。
定王府后花园,一身火红皮裘的太平公主李令月挥动马鞭抽向一株梅树,“啪”地一声,抽得白雪与红梅倒飞而起,缤纷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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